2014年7月22日 星期二

我的故事-11

第二天一早,天還沒亮,我就被窗戶外面的「砰、砰」聲給叫醒了。

我將鋪在地上的那塊布一疊,走出了門口,原本預期看到站在門外的是Shiri、但不是。

那是Dandi。

「早安阿。」我說,打著哈欠。

我注意到Dandi的表情不像昨天那麼的輕鬆,他那輪廓深邃的白臉上明顯地帶著一絲嚴肅:「時間到了,你該來練習拼音了。」

「呃..對吼」基本上昨晚躺下去之前我忘了這事,只想著第二天一早Shiri要來、提醒自己別睡過頭了。

「來吧。」Dandi轉身就走,我連忙把門給帶上「...我還沒盥洗呢..」

Dandi倏地轉過來,雙眼直盯著我「你已經遲到了,還盥洗?」。

「這..」

「唸完再說」,他轉身繼續往前走,我馬上跟緊了上去,我倆一前一後地走到了蔣貢三世紀念塔之外。

再往後的日子裡,我漸漸發現到藏人之間有很清楚的師生差別,跟台灣有很大的不同: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會因為是朋友或是師生而有差異,學生對老師的絕對尊重一開始讓人瞠目結舌,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,在接下來的故事中會進一步詳述。

我們走到了塔外,大理石的地板上,那裡擺有兩個墊子,他坐在其中一個之上、要我坐在另一個上面。
他拿起了一個原本就擺在盒子,將它打開,裡面是一疊藏式的貝葉書,他指著第一個字,帶著我開始念。

其實以前學過藏語的基礎發音,但由於藏文字有點複雜,為了確保能夠熟練地閱讀,會要求學生們不停地練習拼音閱讀這個動作。

從那天開始,我練了挺長的一段時間:確切來說,在三個月中,每天十幾個小時,我都在做這件事。

每天的作息是在大約早上四點半起床去跟著Dandi唸一小時的拼讀,然後吃一塊毫無味道、用麵粉烤成餅作早餐,接下來參加晨間的祈禱,結束後約莫是七點半左右;回到房間開始練習拼讀,不停唸到十一點半,接著吃午餐,吃完後回來繼續唸到下午六點半,晚餐,跟著是到七點半的晚間祈禱,在繼續唸到十點就寢為止。

把這個模式乘於個九十遍大概就是一開始三個月的作息。

當然過程中,偶爾也會有點小插曲:大概三四個禮拜之後,有個大型的學術研討會,雖然我根本不懂他們在幹嘛,Choky仍然執意要我參加。

那行程更瘋狂,從早上三點持續進行到晚上九點,那些高年級的學生們到最後大都精疲力盡、而低年級的學生早就不知道睡到哪裡去了,這樣持續了一週。我每天都得參加、然後都不知道在幹嘛,根本聽不懂也看不懂。

唯一的消遣,是喝茶。

藏人算是世界上最愛喝茶的民族,古代的藏人會從雲南普洱由馬商輸入大量的茶葉,甚至以茶磚作為通用貨幣而不是紙幣;他們會在將茶葉煮開、然後加入牛奶、奶油、糖、鹽等,放在一個長長的館子裡用木棒去攪和在一起,也就是所謂的酥油茶。

我以前沒喝過什麼酥油茶,而在開會過程中,一天大概會連上六次茶,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我的唯一期待的就是每次喝個兩大碗酥油茶(那時候不覺得難喝),其他時候就繼續默唸來練習我的拼讀。

第一天,沒事。

第二天,沒事。

第三天,出事。

由於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多的奶製品,可能腸胃負荷不來,第三天早上我肚子就痛到不行,整天都得待在馬桶上,肚子整整疼了一天、也都沒得進食(可能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病慘了吧);第二天一早Dandi來了,他看到我那憔悴的樣子也沒說什麼,只說了句「一下就會好了」,然後為我帶了一餐午餐。

那讓我變得更慘。

不知道是腸胃太脆弱還是怎樣,一吃到那米飯沒幾口我就開始吐、吐到黃水都出來了還是一直乾嘔,站起來的時候整個眼冒金星、只迷迷糊糊聽到Dandi說「....休息.....Choky...」接著他就走出去了。

那天之後他再也沒來、也沒有其他人來過,我整個攤在浴室外的地板上攤了一天半,什麼都沒吃,一直呈現一種半昏迷的狀態。第二天的時候,我早上醒來覺得身體好冰、手摸摸了身體發現好燙,好像發燒了,我記得行李箱裡面有退燒藥,但那是得吃了飯才能吃的;而我那時連站起來走十步路的力氣都沒有。

想說沖個熱水澡看可不可以出出汗,半爬著進了浴缸,打開那蓮蓬頭用熱水沖著背,突然地、真的是突然之間地,眼前一陣黑,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

不知過多久,我被冰冷的感覺給刺激而醒了過來,我張開眼睛,發現自己倒在浴缸裡,蓮蓬頭花花地流著冰水。

我趕緊把它關掉,再用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了浴缸,爬到浴室外面,身體完全沒有力氣、大腦好像也變得好遲鈍。

一爬到外面,一陣頭疼,又昏了過去。

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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